任任的藍色虛空

漫思於粼粼極光

2013/06/20

離城,屆夏

端午過後,蟬聲領來的是一幅夏:在窗外,在樹蔭下,溫暖、美好而粼粼發亮。

那聲宣示南風大駕的蟬聲遲了熱浪、卻早了驟雨,低沉而單調的嘶鳴劃破了我在濟城最後的春夢。彷彿是大地疲倦而按下快轉似的,在成功最後的光陰,伴隨間歇卻無趣的知了,囫圇的畫下句點。當站上再也熟悉不過的台上,接過象徵三年成就的獎狀,恍恍惚惚的、在五月三十一日那個陽光燦爛依舊的日子,我畢業了。

而酸楚總是待時間累積。別著畢業生的胸章、豪飲於謝師宴而奉獻給安祺娘娘第一場公開英文impromptu,彷彿一切是歡樂的。許諾、信約、對未來的展望,彷彿歡笑可以遺忘一切而直接面對未來。殘酷的是,余「尚為僇人」。

三周過去了,畢業後的我集中力越來越差,而後拋下書本而浪於程式,甚至得自放新竹。施施而行、慢慢而遊,幾天前甚至到了圖書館也喫茶而醉、枕書而眠、夢起而歸。美夢、惡夢,記得不甚清楚,然而皆疲憊異常。拿著 N9 打卡、改系統、刷噗浪,不禁讓我思索,月前那個下定決心雪恥的指考戰士,是被什麼給綁架了?

直到今晚,於竹北一家餐廳裡,再度聽到那首用於畢業典禮德行獎的歌曲,我落寞了。回想起上周不斷隱藏同學動態、又除名 Facebook 摯友,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隱藏同學的動態,是因為他們申請上了、得獎保送了、出國留學了、功成名就了,化成一條條青龍、從濟南路的城門起飛了。而我,也申請了、也參展了、外文也贏得過人家了、掛了琳瑯滿目的獎項,還在那陽光燦爛而離天遙遠的地面上。

甚至、甚至,連成功榮譽獎也排不上。三年耶,我的青春就這樣倉促的裝訂完成了,而卻受到這樣的冷落與糟蹋。零葉君向我轉述他隱瞞許久班級對我的風評,更讓我感到深深的無力。

那是陽光燦爛而樹蔭閃動的濟南城,那是我放下基測而學會堅強自主的立足點;那是我下雨天戲謔的散步去處「大明湖」,那是我挑燈奉獻期末考與專題的修羅場;那是我結識值得尊敬的師長們而投身於知識的美好殿堂,那是孕育了一代代白衣騎士、無可取代的我的母校。

我用盡一百句排比也無法說盡我對他的熱情與感動。然而成功高中,在我畢業之際,只是送走了又一屆的學生。獲得的獎項,排不上表揚;掙得的成就,或許獲得了師長的嘉許,但成功與失敗之際,羨妒與嘲諷的流箭,乘上結果論,我不過就是個「很丘的失敗者」而已,偶爾有點利用價值。

「不過就是個沒有大學唸、不務正業的白目固執傢伙嘛。如果他有什麼成就再說,不然大概不會往來吧。」

撇開成見,他說的還有幾分真實呢。或許對一個投身資訊圈的人來說我已經算資歷豐富了,但我、站在那群人裡,還是個人生失敗組。我無法忍受關起門來對自己精神勝利,所謂的阿Q腦內小劇場。我覺得我做的不比他們少,縱使沒有那些天龍人的家世背景,我該獲得的不只這些,這時候發著廢文盤算著暑假該如何揮霍的該是我而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傢伙。

我不相信來世了,所以面對不對等的報酬,我開始學習不仰仗神的引導而自立。人總是會害怕的,但當付出不一定能換得成果時,解釋為上天給予的試煉,只會更挫折而已,不如相信上帝太忙而你淹沒在他的收件匣裡。所謂的積德、所謂的報應,都不比人世間實際的奉獻或懲罰可靠。或許我絕望了,或許我認為黃鐘毀棄,但在指考倒數十一天的此刻,「仰仗自己」開始發爐而重新燃起屬於一個戰士該有的鬥志與毅力。

憤怒與酸楚、忌妒與不甘,看似扭曲的烈焰卻是使白衣騎士重生而更加堅強的熾火。縱使注定為相,寧願做個轟轟烈烈的魏徵、諸葛亮,也不做個屈原哀怨跳江。輕騎出城,披戴師長們的肯定與祝福作為盔甲,為了屬於我的名譽與榮耀,縱身取勝。

暴雨散去,就是最燦爛的夏季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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